【戬独】淇则有岸
#被遗忘的坑
#ooc
(五)
巍巍昆仑,千百年后一如既往。
你知道的与不知道的,想知道的与要知道的,尽数封存于此。
你是乐得见到人家劈山的,每次见到谁家的山塌了总是觉得解恨。
这次也一样。
只是本能安安静静地看场戏,谁知糊里糊涂就成了人家的棋。
是可忍孰不可忍。此可忍妄称齐天。
架了云来到昆仑,有些关系大家心知肚明,有些纠葛大家心照不宣。
所以那闭关的“熟人”,到现在还能无动于衷?
以小哪吒的师父为鉴,他是不怎么相信的。
入了山,只觉灵气充沛,万物欣荣。
地下盘虬卧龙,空中郁郁葱葱,茂林修竹斑驳出云山雾绕的昆仑仙境。
金乌艰难地爬到昆仑之巅,借着几点疏影依稀出隐约的阵法。
奇门遁甲,兼之先天八卦。
孙悟空一看就知出自谁的手笔。
绿袍老道,真人绝非是浪得虚名。
在他眼里那些横杠杠不过狂乱地舞成四个字。
“闲人免入”。
他虽师从道教,可从来只对身法感兴趣,加之师父一向惯着他,终是不学无术,在这里栽了跟头。
有些事就是这样,任凭你怎样抓耳挠腮,也搏不过人外之人的信手江山。
世人皆道机缘难定,生死由天,但总有人从不信天。所以你每每打道回府之时,总是一脚踏入峰回路转。
一条细犬自来路闪过,瞥到有人忽然停了下来。
与哮天犬有八九分相似。
凑近了,那犬便呲起森然然的银牙,折射的惨白光辉便刺痛了一双火眼金睛。
八卦阵。
阴火克伤庚金
退远一些,那犬才略略安静一些,两只前爪却不住地刨着地面,眼角高高地吊起,似怒似怨。
那日被咬伤的腿隐隐作痛,孙悟空怅然若失。
果真是杨家犬,可不见了灌口神。
笑他痴也好,骂他傻也罢,惺惺惜惺惺的人总归越来越少。
伤感和来去自如的大圣不大相符,倒是衬极了诸多顾虑的小圣,在总教人沦陷的深邃目光里,一些不可描摹的情绪,漆黑到令他无法呼吸。
可惜那时的他没有细想,然后徒余今日的悲伤。
狗儿警惕地看着孙悟空,见他慢慢矮下身形,没有攻击的意图,随即拧身就跑。
孙悟空心中一动,方才的一瞬,他分明看见了哮天犬口中衔着草药。
联想到那时的种种,后来的种种,来时的种种。
莫非……
如果一切还可以挽回,那么一条凄苦却荡气回肠的路,是否也终有归程?
(六)
又几日过去,杨戬才被允许下地。
踩在石板上一瞬的软绵让杨戬不禁皱了下眉。
玉鼎清晰地察觉到搀扶着的人竭力控制身体,却依旧不可自遏地颤抖着。才迈出几步,额头已覆了一层薄汗。
玉鼎不忍他继续,放松了搀扶的力道顺势将杨戬按到塌上坐好。
“师父……”杨戬将气喘匀,无奈道,“徒儿总不能一辈子赖在床上。”
玉鼎吹胡子瞪眼,轻触着杨戬暗淡的神目,佯怒道:“为师不能养着你吗?伤了元神,差点魂飞魄散,刚好一点就又不听为师的了?啊?为师救你算白救了……”指尖触及的地方冰凉一片,索性抓了手腕细细地探查起来。
“是是……师父说的对,徒儿不敢了。”像个犯错孩子,二郎真君低头赔罪,腕子被玉鼎攥着,眼珠四下乱转,时不时怯怯地看一眼满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师父。
玉鼎不说话了,他能感受到杨戬对他的依赖,也知道他把自己当做亲人长辈,可他真的害怕,害怕哪一天自己也成了杨戬的保护对象,害怕哪一天他也一声不吭地为他掏心掏肺,最终万死不辞。
徒儿啊徒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我还责怪你太不听话,你就是因为太听话,才差点丧命。
他玉鼎多么了不起,教得徒儿学会了杀身成仁。
杨戬执拗,玉鼎在某方面比杨戬更执拗,开天神斧撕裂了杨戬的元神,亏得他悉知天下禁术,以杨戬的八九玄功为媒介,硬生生将消散的神力重聚。否则,沉香那斧子,挨与不挨,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但凡事都讲代价。
既然是禁术,就不可能没有代价。
三圣母,沉香,甚至出主意的他,参与的都不可能幸免。
所幸杨戬不知此事。
这一次,他们真的可以护住杨戬。
(七)
玉鼎严重着限制杨戬的活动范围,到洞外吹会儿风都要被骂。
无所事事的司法天神便翻看起玉鼎的书来。
“真是太精辟了。”杨戬认真地说到,注视玉鼎的眸子里是揉碎的星光。
听着徒儿非常由衷的赞赏,玉鼎心情难得愉悦了些,但依旧板着一张脸,硬生生地问道:“脉象不好,是不是又费心神了?”
“……没有。”
徒儿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然后杨戬冲着他笑,迎着他故作严厉的眼神笑得纯粹。
“你啊……”再也说不出什么,玉鼎摇了摇头,夺过杨戬手中的书,换上一碗辨不出原材料的药汁。
徒儿……你这样,为师心里难受啊。
玉鼎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没有多陪陪杨戬。
那时他醉心于写书,很少去灌江。但徒儿看到他时总是很开心,可错开的眼神无法诉说眼波流转间是怎样的留念,种种因由之下总是不得相见。
后来和猴儿对上的时候他还责怪他,甚至五百年不肯见他。
离多聚少的岁月被挥霍一空,回忆的温情在此后的八百年里渐行渐远。
而现在师徒两人开始莫名其妙地同时珍惜起相处的点滴,仿佛这样的日子是梦里云烟一瞬即逝,又仿佛各处弥留之际已知时日无多。
孙悟空隐了身形,随着哮天犬过八门掠惊阵,最终于一青石洞口停下。
哮天犬嗅了嗅,欢快地汪了声朝竹林跑去。
孙悟空且行且心虚,不知是该道歉还是该揍那杨小圣一顿。
如果那绿袍老道也在的话……还是夹起尾巴做猴比较好。
谁不知道谁和谁的关系呢。
转眼青叔翠蔓,竹节分明,盈盈一水间那袭白衣煞是惹眼。
渐觉风生袖底,露重水浓,眉眼间惹了轻雾,一派迷蒙中整个人越发地清俊,恍若谪仙。
……那人本就是仙不是吗?
没事做什么神啊。
骂名揽了,罪名背了,人缘弃了。
不如俺老孙痛快。
他怎么忘了,心比天高,即使身披银甲,也做不来屈膝媚颜。
大大咧咧地将棍子一抛,不理哮天犬的怒吼,孙悟空调笑到:“杨小圣真是清闲,三圣母一家悲悲啼啼地为你发了丧,你倒躲到这儿享清净来了。”
浓眉微折随即又舒缓起来,一瞬间心思百转已摸索到了根源。苍白的指尖轻按在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轻笑道:“大圣不可声张,杨戬是背着师父躲出来的。”
关系很好似的,两人师兄弟一般对着话。
想了想,孙悟空拨开死命护着杨戬的狗,凑过去压低声音,道:
“杨小圣把俺引到这里,可是为了套话?”
想来杨戬是沐浴过了,微蜷的发尾湿漉漉的,隐约可以嗅到苍松般的冷香。
杨戬笑笑,并不搭话,朝着孙悟空的后面一拱手,恭敬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