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落颗星

一只饱经风霜的海豹罢了( ´◔ ‸◔`)
想要专注于故事本身,一个故事所能拥有的全部可能,一个角色在不同故事中所能拥有的一切

行行重行行(上)(戬独)

#救母失败后,二哥的成神路。

#他真的好,是真的神。

桃山在哪?
十日之下。

有素衣人在痛不欲生的少年眼底,燃烧。
一如第十一只金乌。

那日人燃屋烧,百亩灌木万亩树林推波助澜,将数百年盘虬卧龙的生长毁于一旦。

后来下了场血雨,雨霁天无。

无天便是无日,只一瞬,张狂的烈焰被冰封,燃烧的人肌肤皲裂,滚烫的血结冰。
前一秒仍在地狱,后一秒已至天堂。

接踵而来的是灭世纪的洪水,将逐渐冰冻的大地与山,包围。

近海的生命被尽数吞没,残存的生灵不分物种,背对背瑟缩在汪洋之中的高地,他们眼中是相似的惊恐。

身置地狱的人们惶恐着,挣扎着,绝望着,祷告着,却不知什么东西愿意听到他们的祈求。

半神堕落,成修罗。
主宰睥睨万物的眼中,唯独没有苍生。
可笑。

天理?道义?
关他什么事!

杀。
不管是神仙,还是贪婪神目,妄图分一羹的妖魔。

弃了神性,神便是魔。

被追杀者歇斯底里地痛笑着,石斧内部蔓延出鲜红的脉络,缠绕纠葛,狂乱着透骨的悲伤。

追杀者痴妄着,在毁天灭地的仇恨中结束伪神的悲剧。

仄仄行行,不论来路如何扭曲,终会有人踏上成神的不归路。

—————————————————————————

洪水停了,太阳升了。
飞鸟不过,鸿毛不浮。
这是一座孤岛。
没有食物与希望的孤岛。

在极度的炎热与寒冷中,土地龟裂,寸草成灰。

人们七零八落地横在坍圮的宅院旁,发不出声音,等待成为饿殍,成为对方的食物。

一块牌匾摔裂了,上面的“杨府”静静地注视着穹空,等待一场预谋已久绞杀。

空气凝滞,每吸入一口都痛不欲生。
所有人挣扎着呼吸,即使撕裂气管,挤破肺泡。

有谁可以……谁都可以,救救我们。
为什么创造了我们,又将我们残忍抛弃。
为什么毁掉了万物,又独留灌江苟延残喘。
想活下去……

洪水退后,竟是干旱。
滚日缓缓地流动,人们慢慢地干枯。

时间仿佛凝滞,死寂中人们暂时失去了听觉。

也许是死亡的迫近。

忽然,猫儿一样微弱的啼哭,成了整个人界最后的信仰。

附近的人爬过去,碎石子碾着不堪入目的溃烂皮肉,他们毫无知觉,抬头注视着外来的声音。

警惕的母亲紧紧地抱着孩子,抱紧了孩子就像抱紧了她的生命。

满目疮痍,触目惊心,她终于哭了。
一路逃难,淹死的,晒死的,饿死的族人不计其数。

但她要孩子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跪倒在地,咬破伤痕累累的指尖,可再也挤不出一滴血。

婴儿张大嘴,却没了声息,她渴极了,母亲的血里,水太少了。

举目四望,肢体扭曲的人们,灰败的眼中已奏起葬歌,为这个小生命,为同族,为自己。

不!!!
她的孩子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她的嘴唇急剧地颤抖着,在母亲的天性下,她感受不到濒死的痛苦。

村口处远远地来了个人,她挣扎着翻滚过去。
她被一路保护,最后的十里只能跪行,能行走的人,一定可以救她的孩子。

那人满身血污,煞气肆溢,眼神却是说不出的空洞,瑟索。
他注视着前方,像寻找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到。

杀气已竭,身心俱惫,主宰果然是主宰,灌江果然是极妙的葬地。

孩子的母亲终于跌到了他的脚边,攥死了他的衣角却连张口的力气都用尽了。
她看着他,他若有所觉,金刚石斧像之前的千百次一样高高地举起,下劈。

却在触及头顶的一瞬顿住。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这些天来,他无法入睡,睁着眼睛,不管看向哪里,瑶姬都燃烧。
闭上眼睛,天地尽是白茫茫的一片,那是金乌燃烧的强光。

不管他看到的是什么,画面深处总有一只眼睛,瑶姬先被晒化的左眼总是深深地注视着他。

母亲想告诉他什么,可他不知道,也想不出。

杀戮。仍旧只有杀戮。

那只眼睛渐渐被泪水浸湿,他想擦掉,伸手却落了空,换来一记重创。

他不断行走,不断同追杀的人搏命,那眼睛闪闪灭灭,始终跟随。

不知不觉到了灌江,一切还未开始的地方,他的家。

此刻女人的眼睛与几日来一直注视他的眼睛缓缓重叠,刹那间海枯石烂,斗转星移。

活下去。
孩子,一定要活下去。

他忽然懂了。
她真的不怪他。

天地瞬间黯淡,满目的鲜血与燃烧的瑶姬一同坠入无边的黑暗。

天眼缓缓张开,云层聚集,风雨欲来。

倾盆大雨铺天盖地涌入灌江口,黄泉徘徊的人灵重返人间。

不顾双膝颤抖,心脏狂跳,所有人虔诚地跪下双膝,匍匐在地。

神,拯救我们的神。
从未有过的字眼响彻每个人的心间。
没有声音,这是已最虔诚的膜拜。

“神”被簇拥着,直到最后的力气用尽,握不住石斧。
倒下时,被他的子民接住。

一场甘雨,大地开裂的伤口渐渐愈合,大难不死的人们重归于刀耕火种。
“神”醒来后,张着眼睛,靠着断壁残垣,对着忙碌的子民发呆。

他们眼中未退恐惧,可面目却是那么安详平和,闪动着对生命的希望与向往。

他们把他的出现看做一件神圣的事,不论是抬着棺材的,还是扛着铁锹,携着种子的,来来往往的人们庄重地向他表达着崇高的敬意。

那孩子的母亲不时注意到他,作为引来神的人,她也受到了极高的待遇。

她嘴里轻声哼唱着,哄婴儿入睡。她是这里唯一的母亲,没来由的,她觉得“神”其实也是个孩子。

还是刚刚丧母的可怜少年。

神要杀她。
可她分明看到了那双眼睛里不可遏制的悲伤与留念。

有人送了些吃食,他若无所觉,只一点头;
房子塌了,有人被压在房梁下,他挥袖间一切归位;
弱水涨了,他所到之处,绝望的人得到拯救。

“神”的模糊轮廓开始在灌江子民的脑海里成型。

只有她,看得到他的迷茫。
她的神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踌躇着什么。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人们要送女人和孩子离开这座孤岛,又要采到足够的药材,来保住壮年男子的命,人们想着办法。

经过这场灾变,任何生命被不会被轻易放弃。

青衣女子出现的时候,神正在弱水边缘,帮人们编扎着小舟。
人们管这水叫弱水,普通的船一触即沉。
被人们俯身求助时,他微怔了下,随后向小舟施法。

他的背影在逆光下如此单薄,却固执地撑起了摇摇欲坠的灌江。

女子扑入他的怀中,哽咽了声“二哥”。
他没有想到似的,瞳孔微缩,手臂打着颤,轻轻地,轻轻地环住她。

“三妹……”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喉咙撕裂,完全没有愈合的样子。

短短几日间数百场恶战,大部分骨头都曾多次断掉,又像被扯裂的血管一样重新愈合。

“我知道……我都知道……二哥……我就是想哭,我忍了一路,就是想找到你后大哭一顿……”杨婵埋在杨戬的怀里泣不成声。

杨戬抱紧了妹妹,这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真该死。他为什么不直接找到她?
他不知如何面对妹妹,也怕保护不了她,可他偏偏忘了,他们是最后的亲人,他怎么能留她一人在孤独和丧母的痛苦中苦苦挣扎。

哭了半晌,杨婵抽噎着这几日的经历。
生离,死别。

一切需要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沉淀的情绪在顷刻爆发,幸存的人都说这是天罚。

从杨婵的叙述中,杨戬得知她在华山一带救人,人们尊称她为三圣母。

“二哥?”杨婵忽然抬头,发现杨戬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他的眼神涣散,根本不能聚焦。“二哥你眼睛怎么了?”捧着杨戬的脸,指尖尽是冰凉。

知道瞒不住,杨戬摸索着握住妹妹的手,安慰道:“只是暂时看不见了。”

母亲如影随形的眼睛合上,消失,黑暗中唯清泪纵横。
与此同时,随着天眼力量的迸发。一阵灼痛之后,无论如何留念,早应归墟的一切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杨婵不敢去碰他的眼睛,只觉心脏一阵绞痛。

“三妹,他们不久会来这里。”杨戬转移话题,引开杨婵的注意力。

“那灌江的百姓怎么办。”杨婵不愿他费神,顺着他说下去。

“不知道。”杨戬如实回答。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当初为什么要救他们?

他一路上看过太多的生生死死,挣扎在烈焰与洪水的人不计其数,他都漠然观之。

他只知道当时的他实在没有余力包容更多的感情。
除了恨,便是悔。

这次若不是被扯住衣角,他也不会过多停留。
悲悯?同情?
还是被与母亲相似的眼神打动?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若不是他们打断了他的心绪,他很可能在极端的情绪下引火自焚。

恨像一把火,燃尽灵魂也要去拼一个无可挽回的残局。

他因爱而恨,又因恨生悔,悔追根溯源却是爱。
像个可笑的轮回,可他从不信宿命轮回。

“送他们出去吧。”杨戬缓缓道,“没必要让他们陪我们送死。”

他们,我们,此时神仍然固执地将与人的世界与他的归途泾渭分明。

可他不知道,仇恨只能掩埋一时的本心,他的天性早已暴露无疑。
心中有爱,如何才能做到见死不救。

小舟断断续续地出发,离开由想法变成了不得不立刻实施的行动。

舟上的人张皇地望着渐渐远离的亲人,法力承载的舟很稳,却不知去往何方。
他们是延续灌江生命的希望。
但每个人都知道等待舟中人的不一定是希望。

但总要拼一拼,留下等死与开拓生命,人类总愿意拼一拼。

他也一样。
他不悔救母,却痛恨自己的无能。

天兵天将的降临仿佛突如其来,又好似预谋已久。
子民默然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注视着他们的神明。
杨戬与杨婵相持而立,不这样做他们谁也站不稳。

体力达到了极限,神目中的法力也近乎枯竭。
可母亲告诉他,不要死。

那就努力、拼命地活着吧。
他是个认死理的人,总能一条路走到黑。

妖孽。
谁把你们当人看。
伏诛。
万劫不复。

或冠冕堂皇或不屑讥笑,天兵天将挤满灌江。

兄妹二人不甚在意,他们与玉帝,不过血海深仇。
他们与天兵,不过你死我活。

可灌江的百姓不甘沉默。
那些东西竟敢,侮辱他们的神。

没有兵刃,握紧石头也要一拥而上。
所谓决一死战,就是只剩牙齿也要不死不休。

没有神,他们早就被晒死了,更不会有漂泊在弱水上的希望。
是他给了他们,挣脱绝境的希望。
从此之后他们便有了信仰,并甘之如饴。

天兵对上凡人。
还是窝藏妖孽,将其奉为神明的凡人。

嘲讽地看看新建的庙宇。
随后如斩狗刍。

杨婵的呼吸骤然急促,握着杨戬的手下意识一紧。
——我们要救救他们。
——二哥!

洞察一切的天眼明明灭灭,睫羽乱颤。

为什么呢?
你们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想多杀凡人。
所以为什么要找死呢?

明明那样渴求着生命,
所以为什么要浪费?

因为我救过你们?
我只是——

只是举手之劳。

他不能理解。

救母之路如何艰难,经历的世态炎凉又要他如何承受得起这份信任。

杨婵挣脱他的手,扶住将拐杖当枪剑掷出去的,颤巍巍的老人,坚定地,缓慢地挡在他的子民面前。

妹妹柔弱却挺直的背影与遥远记忆中的素衣女子渐渐重合,被仇恨折磨的心脏终于不再冷得发僵。

杨戬,扬戬。
戬究竟该为何而扬?
是为仇恨,还是人间仅存的善良。

上古遗留的一些东西总会穿过洪荒,投入星河,于血脉相承中奔流不息,涌向既定的远方。

他的母亲是欲界女神。

所以他愿意,也希望替她守护好灌江。
这里还有一方净土。

神……?

他终于踏了上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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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告白)

我喜欢上一个人,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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